第56章来御史大人的拉拢
三天后。
云州西郊,义庄。
子时的梆子敲过第三下,义庄后门闪出两盏飘忽的风灯。
红梅扣住剑柄退了半步,隐藏在树木的阴影里面。
赵奇已经伪装过面容,他与裴寒衣站在一起。
两人借着月色望见槐树下,有五个人推着板车而来。
正是郑观玄与几个亲信。
赵奇的目光在对方身上一瞥而过。
那高高凸起的太阳穴,预示着这几人是武道好手。
而裴寒衣的目光则是注视在板车之上。
只见板车上面放有一口薄棺。
能闻到新鲜桐油味,棺尾还沾着未刮净的朱漆。
正是都察院专给罪囚用的三等杉木棺。
“呛啷!”赵奇短刀划开棺钉的声音惊起守夜寒鸦。
裴寒衣扑到棺前又生生止步,指甲抠进棺木裂开的缝隙。
死囚脸上的黥印是新鲜的,溃烂处却用铅粉仔细掩饰过,连鬓角花白的弧度都与父亲分毫不差。
“且看这里。”右面的高瘦的老者举灯照亮尸身右耳。
耳垂三颗攒珠般的红痣正与裴寒衣记忆重叠,那是裴氏男丁代代相传的印记。
板车忽地往西侧倾斜半寸。
棺底暗格弹开的声响闷如深潭落石,腾起的霉味儿里混着苦腥血气。
蜷在夹层里的老者胸膛猛地起伏,咳声像是被揉碎的枯叶。
“父亲!”裴寒衣的剑穗缠住了棺椁凸起的木刺。
借着风灯昏黄的光,她看清老人双腕绑缚处的紫痕深可见棱,必是铁链悬吊留下的。
囚衣下摆沾着未洗净的黄柏汁,这是诏狱用来遮掩化脓创口的惯用手段。
裴明伦浑浊的眸子渐渐聚焦,颧骨处未褪的杖痕令他清癯的面容更显嶙峋:“阿衣还在使那柄银剑么?”
沙哑的声线击碎了裴寒衣最后一层铠甲。她突然发现父亲右手拇指与食指间嵌着细密的竹刺痂痕。
这是诏狱独有的“通明签”,专夹读书人翻书的手指。
“他们竟敢用竹刑......”
“别动气。”老太守抽出手扯了扯残破的袖口,露出腰间灰紫的冻疮:“天牢地砖返潮得紧,倒比北境雪灾时强些。”
“我能活着走出来,已经是庆幸了。”
低笑声里透着世家浸染的从容,若非鬓角新添的白发。
仿佛仍是那个执掌云州的封疆大吏。
夜枭忽地从枝头飞窜,赵奇手腕一沉按住棺盖。
“老大人暂且上马车。”赵奇目光扫过裴明伦囚衣领口的“丙申”墨字:“要说的话、要吐的病根都留着供证人画押,您这副身子可是值万两黄金的活状。”
裴明伦扶着车辕起身时踉跄半步,常年握笔的虎口茧擦过赵奇臂弯:“多谢小友救命之恩。”
“怎么样?人已经顺利营救出来了。”郑观玄凑到赵奇的面前。
“那宝物……”
赵奇将那匣子递给他。
郑观玄连忙将匣子打开,看到那匣子内的五彩麒麟依旧如同三日前那般模样。
他略微松了一口气。
郑观玄将火折子点着,凑到那五彩水晶麒麟的右脚烧灼了一下,看到逐渐浮现出来的字迹。
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好宝贝。”
他“啪”的一声将盒子合拢,对着赵奇露出了笑容:
“小友,这麒麟身上的经文玄奥而深邃。”
“老夫在这三天内翻遍儒家典籍、浏览上百本佛门经书,也找不到一点出处。”
“不知它叫什么名字呢。”
那可是华夏道藏中,有着“寿世长生之妙典”的美誉。
是道教上清派重要经典之一。
吕祖曾说:“肘传丹篆千年术,口诵黄庭两卷经。”
凡是会修炼,懂得经义之人,碰到这《黄庭经》都会被其所吸引。
郑观玄痴迷,是赵奇早已经预料到的事情。
“名叫《黄庭内景经》。”赵奇淡定拍了拍手,示意裴寒衣上马车。
“哦,黄庭内景经?好名字。”郑观玄的眼睛一亮,他快速地追问道:“那是否有外景经呢?”
“有。”赵奇走上了马车。
郑观玄有些着急了。
“小友,别急着离开嘛。”
“我们之间合作得那么愉快,又相互信任,还有很多事情都可以谈的嘛。”
“你想不想当官?我门生故吏众多,从江南到京城,你想要到哪里当官,我都可以给你安排得当。”
“你想要美人的话,扬州瘦马、西湖船娘、米脂姑娘、云州清倌人……我都可以给你安排。”
“即便是京城第一美人,老夫也有门路撮合你们成双成对。”
这家伙竟然直接给赵奇画起了大饼。
而且还是赤果果的诱饵,一点都不遮掩。
“看来,黄庭经价值惊人。”赵奇明白,这家伙不顾脸面,直接进行拉拢。
显然是因为黄庭经。
这令赵奇有了新思路。
“以后,自己是不是能借助类似的经文,来搞事?”
“眼下的话……”
赵奇向郑观玄伸出了右手:
“一万两。”
“啊?哦……”郑观玄愣了愣,自己开的价码已经是够高的了。
而且还是针对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对方竟然不上当!
难道……郑观玄的目光瞥了一下裴寒衣,眉目如画,唇若点樱,有倾国倾城之姿。
外加上她那一双略微狭长的丹凤眼,是个男子都会沉醉在其中。
“难道他们好上了?”
“怪不得看不上庸脂俗粉呢。”
郑观玄心中嘀咕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他将一叠银票递给了赵奇,脸上还带着微笑。
“小友,你看……”
“你回去等消息吧。”赵奇摆了摆手:“过个一两个月,或许就知道了。”
“晚上露水重,我们就先走了。”
赵奇一抽马鞭,马车就往大路上面行驶而去。
“大人……”看到马车远处,一个高瘦的武者向着郑观玄行了一礼。
“我们要不要……”他对着脖子比划了一下。
郑观玄摇了摇头:“这年轻人进退有据,所携带这样重要之宝,他都带着不在乎之色。”
“对方敢如此自信,显然是留有后手。”
“皇帝垂垂老矣,边疆又动荡不安,如今又冒出这样一个头角峥嵘的俊杰。”
“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恐怕都会引起波澜了。”
“不过,这又跟我这个八十岁老头有什么关系呢。”
郑观玄抱紧了怀中的匣子。
有了此宝,耗费再多的银两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