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米湘云吃醋了
“好香！”
等到裴寒衣嗅着焦香寻来时，正撞见赵奇举着杨木棍揭腐竹。
青铜釜沿凝着的浆膜薄如蝉翼，少年戍卒拿苇杆轻挑，竟扯出三尺见方的金箔。
“这云纱帐似的稀罕物……”
“可以做菜么？”裴寒衣咽了咽口水。
“当然！”赵奇笑眯眯起块腐竹对着日头：“这只是其中的一种而已。”
“酿豆腐、鱼肉焖腐竹、豆皮炒地三鲜……”
赵奇一边说，一边往灶膛里面加榉木炭，暗红炭火维持着釜边恒常的热浪。
三刻钟之后，杉木桶里的生浆已沸过三轮。
“撇的腐竹够了，该下卤了。”
老太守看到赵奇将旁边的烧煮倒出的盐水，取了一下，用筷子加入到豆浆里面。
“哎呀！苦卤水岂不是糟蹋了这些豆浆？”
老太守想要阻止。
赵奇摆了摆手：“老大人莫慌。”
“请看……”
只见卤水细流在空中拉出琥珀色的丝线。
浆面初时泛着涟漪，一会后凝成雪花细簇。
老太守忽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三十年前观星台夜宴，司天监用银壶漏沙绘制的河汉图，也不过这般精妙。
接着赵奇将百斤重的柞木箱，压到这豆腐花上面，清亮的水缓缓地渗出。
暮色漫上灶台时，赵奇掀开湿漉漉的麻布。
方正如玺的豆腐块泛着淡淡莹光，赵奇用马尾毛吊起一角，颤巍巍的膏体竟拉出寸许银丝。
他划下菱片豆腐，断面气孔细若秋毫：“北地用卤水劲道。”
赵奇用瓷碗给裴寒衣、裴明伦各自装了一碗。
当裴寒衣含住豆腐的刹那，恍见春溪滑过青石板的波光。
没有寻常豆子的腥味，有的却是云英花瓣似的甘甜！
“好吃！”裴寒衣的丹凤眼眯了起来。
“硝盐池底刮的硫酸钙，混着碱湖产的氯化镁。”赵奇敲了敲压箱边缘凝结的晶簇。
“来，我用豆子给做一道接风宴。”
众人看到赵奇在后厨里面忙碌起来。
他将南豆腐托在掌心，青花瓷盘底已刷上薄薄一层熟猪油。
锐利的新磨菜刀斜切入凝脂，横切八十一刀而不透底，竖划一百零八划不破面，乳白方寸间立起渔网细纹。
温热的鸡汤沿着刀痕渗入肌理，竟在细密孔隙中凝成琥珀光晕。
“腊肉要隔水蒸三沸再切薄，这样才好吃好看。”
赵奇揭杉木笼屉，玛瑙色云腿片半透明得映出底下青瓷纹路。
老太守看到赵奇运刀如飞，一排排火腿就掉落在白色的瓷碟之上。
薄如蝉翼。
可见赵奇的刀法之凌厉。
“没有想到小友还是用刀高手。”老太守面露赞叹之色。
“瞎摆弄的刀法罢了。”赵奇已把腊肉片贴在豆腐网格间，滚油往上一泼。
万千孔隙同时绽开，吸纳的油脂在豆腐内部织成金丝脉络。
嗅到这香味，裴寒衣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她自从一年前，就已经脱离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天天为自己家中之事忧愁，根本就没有心情吃饭。
但是现在不一样！
这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光是嗅到香气就能想象它有多好吃了。
“滋滋滋~”
砂锅里煨着的冬笋突然发出一声脆响，赵奇甩腕颠勺，白玉般的笋片裹着淡黄豆渣跃入铁釜。
红梅适时递上陈年花雕，酒柱撞在烧红的釜壁上腾起蓝焰，豆渣瞬间裹了焦糖色，却仍保持着松仁的酥脆。
最惊人的是那只焖鸡。当赵奇敲开黄泥封壳时，混着肉香的热雾直冲横梁。
鸡皮泛着琥珀光泽，皮下不见油脂，细看竟是豆浆凝成的冻体吸尽了荤腥。
红梅以银刃划开鸡胸，鸡肉间嵌着翡翠笋丁与玛瑙豆干粒，颜色十分的好看。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此时此刻的赵奇，是最具有魅力的。
柴火噼啪声里夹杂着铁勺撞釜的声音。
金赵奇向后仰着脖子避让油星，喉结在蒸腾白雾里划出一道绷紧的弧。
那如大理石雕琢而成的五官，在烟火中是如此的好看。
火星子忽然从灶膛蹦出来，他抄起浸在冰水里的铁镬向上迎，热油发出滋滋声。
那挽到臂弯的玄色袖口被汗水濡成更深的色泽，臂弯结实，胸膛肌肉棱角分明。
充满了阳刚气息。
裴寒衣觉得脸蛋有些发烫，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菜齐了。”
赵奇将一碟碟菜放到天井中的大桌上面。
暖暖的春风吹拂，桂花树摇曳，空气带着淡淡的清香。
令人心旷神怡。
在这里吃饭，是一种享受。
“来来，都坐。”
赵奇解下了围巾，刚刚招呼大家入座。
“哟~”
“都吃了家宴了。”
“看来我这个外人来的不是时候。”
这时，一道妩媚的声音传来。
裴寒衣转头看过去，发现一个俏丽的美人儿正从回廊中走出。
瓜子美人脸，眉如远山出岫，唇若新摘樱桃。
琼鼻小巧而挺拔，肌肤白皙。
就连桌子上的光洁白瓷，也不及她项下雪肌三寸白嫩！
就算是京城青棠阁的胭脂师傅看到此女都要感叹：常人的雪肤需敷粉，她却要敷极淡的鸦青螺黛才压得住这玉色。
否则窗纱一照便是笼着月晕的羊脂冻！
太漂亮了！
最让裴寒衣注意的是对方的那双桃花目。
左眼尾天生染着淡樱痕，皓腕斟酒时波光流转，倒像三春河水涨破了桃花汛。
偏她看人时总爱抬睫垂颌，眼波流转之下比松烟墨在宣纸上洇的还缠绵。
此刻她正拈着新折的棠梨枝逗弄廊下的乌鸦，一缕青丝沾着颈间薄汗蜷在锁骨窝。
这不是别人，正是米氏商的大掌柜——米湘云。
她漂亮的桃花眼在裴寒衣身上打量了一番，勾起了红唇：
“妹妹长得可真俊俏。”
“倒是叫我这个商贾，自愧不如了。”
其实，
米湘云与裴寒衣是不同的美。
米湘云偏妩媚，眼波流转让人沉醉。
而且这家伙是个抖艾慕，赵奇很喜欢抽她。
而裴寒衣则是偏英武，脸颊上的牡丹刺青给了她不一样的风情。
既英武，又俏丽。
两人应该是不相伯仲，各有各的美。
“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我做了这新鲜的豆腐，保证你吃了都会叫好。”
赵奇知道这家伙应该是吃醋。
但是，对于他这花心大萝卜来说。
她们都是我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