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边悍卒小丑面具

第50章女武状元裴寒衣

“哦?”

“带我去看看。”

赵奇快步来到营门前面的小山。

卯北驿道突起的尘烟惊起苇荡数只寒鹭。

正瞥见百丈外疾驰而来的玄甲轻骑。

十二匹河西大宛马配着鎏金鞍鞯,当先擎旗官手里那杆赤底青龙旗分明绣着羽林卫的鹰隼暗纹。

“北衙的人。”红梅的声音混杂剑穗金铃响,她鬓角还沾着试剑时的玉兰霜。

“领队娘子腕甲镶的是五品武官才有的海兽葡萄镜。”

话音未落,领头枣红马上的身影忽地扬鞭指向辕门。

烈日恰在此时穿透云层,照亮那袭银丝软甲包裹的玲珑身段——胭脂色斗篷下摆缀满铜雀衔环佩,随着马背颠簸击出金戈之音。

最扎眼是她面帘上悬着的二十八粒血髓珠,遮住半张脸孔仍有艳光破雾而出。

“下马!”清脆喝令声里满是不耐,纤纤五指甩出的马鞭在青石板上抽出白印。

戍卒们这才惊觉她腰悬的不是寻常佩剑,乃是羽林卫郎将才配的鎏金错银障刀。

赵奇抄起半坛醉仙髓往城门踱步时,忽觉身后红梅的呼吸重了三分。

待离得近了,才看清这女子发髻竟是效仿前朝《破阵乐》里的双刀望仙鬟,缀着的却不是宫花,而是十二柄三寸长的银鞘匕首。

“本将奉兵部勘合。”染着蔻丹的指尖夹着绢帛往赵奇脸上晃,他嗅到笺纸上浮着的龙涎香,“阴山戍所要调拨两千斤精铁,十日内运至云州府。”

面帘突然被掀开半角,露出的眉眼让戍卒群中传出倒吸凉气声。

这女子生得十分美貌两弯螺黛描得比胡姬还要秾丽。

丹凤眼狭长,带着傲气。

凤目尾稍用朱砂画出三寸飞刃般的红痕,垂眸时倒似血刃划开昆仑玉。

石榴红留仙裙外罩着雪狐腋裘,领口处露出的肌肤比裘毛细绒还要莹白三分。

这正是五年武举殿试头名的裴寒衣。

其父亲是云州太守。

她本人武功超绝的,听说在殿试之中连续击败了二十七挑战者夺得的殿试第一名。

“裴将军怕是走错了衙门。”赵奇用酒坛挡住她要按过来的勘合印,“阴山炼的是陶土,何来精铁?”

裴寒衣突然笑出声,腕上九转金丝镯撞出清越响声。

她翻身下马时腰间蹀躞带玉勾刮过赵奇手背,留下一道寸长的红印:“那昨日运往营地的一百车赤铁矿,难不成是赵大人拿泥土变的戏法?”

她说话间解下障刀戳进土地,刀身入石三寸仍铮鸣不止。

赵奇这才发现那障刀吞口处嵌着半枚带血槽的虎符。

徐猛认出,这是兵部年前遗失的河西戍防调兵印。

红梅的剑穗突然无风自动。

她看见裴寒衣斗篷下的软甲竟是镂空牡丹纹,雪脯在金银丝间隙若隐若现。

偏生这身装扮配着她眉间那抹将门子弟的傲气,竟不显风尘,倒像是把镶宝石的匕首藏在牡丹花蕊里。

她与米湘云的那种娇柔魅惑不同。

这位更多是英姿勃勃,像是带着毒刺的娇花。

“本将要的是武德七年陇右军械监制的雪花镔铁。”

裴寒衣突然用刀柄挑起赵奇下巴,语气转柔,“听说阴山附近寒泉?若以三成冰魄水作淬火用......”

她尾音淹没在斗篷翻卷的香风里,朱色衣袂拂过赵奇面上时,正露出后颈蜿蜒至锁骨的玄鸟刺青。

那是羽林卫死士才有的黥刑印记。

红梅的剑锋悄无声息架在她颈侧:“将军的刺青该用胡桃汁洗了,羽林卫上月刚改的鹞鹰图样。”

“想要装作天子的亲卫?”

“你这忽悠人的把戏忽悠不了我们。”

裴寒衣反手用刀鞘格住剑身,两人劲气相交震得刀柄红缨寸断。

碎裂的流苏坠地时,众人方才看清那赤色丝线里掺着金箔,赫然是宫中织造局特供的孔雀翎羽线。

“好利的眼睛。”她旋身时障刀在沙地勾出半幅阵图,“不如猜猜本将腰牌上缺了哪道云纹?”

软甲随着动作滑落半寸,肚脐上的蓝宝脐钉闪得赵奇挪不开眼。

这位武状元,还真是别具一格。

“我喜欢。”

赵奇灌了口烈酒,忽然朝东南方抬了抬下巴:“十五里外乌头岗,苏将军的伏兵小心喂了狼。”

这位女状元带兵马,原是要用挟制之计。未料乌德勒部突厥人盘踞彼处,若遭其夹击,恐损兵折将。

“牙尖嘴利!”

裴寒衣突然扯下面帘。

这回连红梅都呼吸一滞,她看到这位女状元左额竟刺着一朵牡丹花,金粉描摹的牡丹枝蔓带着绝美。

与她冰冷的面容形成了对比。

赵奇定睛一看,能看到这牡丹花刺纹遮掩了黥痕。

看得出,武状元应该是被官方刺了字。

这可是屈辱的象征。

然后裴寒衣用牡丹纹遮掩了过去。

“一年前陇西军通敌案。”她指尖抚过额上刺青,朱唇吐出的每个字都浸着血气。

“裴家上下三百口,够不够换赵校尉的举手之劳吗?”

赵奇有些惊愕。

“裴大人不是云州太守么?”

“你什么时候到你嘴中就变得岌岌可危了?”

裴寒衣仔细地打量着赵奇,发现他的表情没有作假。

裴寒衣长叹一口气,脸色暗淡:

“半年前,我们家就被诬陷通敌,家父就被革职查办。”

“即便是我们裴家耗尽钱财,打点了官面的所有人,但是依旧无法洗脱罪名。”

“家父已经关押了半年。”

“裴家被全部抄家,回乡过程中多人莫名其妙染病暴毙。”

“我靠着深厚的内功才避过一难。”

“如今想要查清此案。”

赵奇听闻这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太守那可是封疆大吏。

中原自古有刑不上大夫的规矩。

大周王朝也是遵从这一点的,即便是云州太守犯了事,也不会直接进行动刑。

那样只会逼迫得其他封疆大吏狗急跳墙而已。

毕竟要是认真查起来,没有一个官吏是干净的。

按照朝堂规矩,一般是查出事情,高官上书告老还乡,皇帝批准。

最多是将贪的银子吐出来。

没听说过要抄斩封疆大吏的。

“你现在找我,是打算用精铁兵器来将功赎过么?”赵奇问道。

“对!”裴寒衣点了点头:“有了这些精铁兵器,就能见到兵部的官员。”

“可以请他们来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