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穿囚衣
万紫柔呐呐,“钱不够了。”
“钱不够你不会像程曦月那样买半新旧的?”
“我、我不知道有旧衣卖。”
“人家程曦月能想到,你为什么想不到?你就不能动脑子想想,啊?”秦二娘边骂边戳她脑门,“就只顾你自己,我儿怎的就娶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玩意儿!”
万紫柔脑袋被戳偏到一旁,也有些气了,“我自个儿挣的钱,为什么不能给我自己买衣服?我若是个自私的,就不会买全家人的粮食!”
“什么叫全家人的粮食?难道你不吃?对了,你买的全是精米,拢共没几斤,吃完又得挨饿。倘若买糙米、米糠,我们就能吃很久,你为何不选这些?”
秦二娘越说越气怒,“你脑袋装的是水还是屎,啊?下次摇匀了再出去。”
万紫柔眼泪哗哗的流,手都快把衣角绞烂了。
同样是挣了钱、带回物资,人家程曦月被全家一顿夸,那边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而自己却被婆婆骂,全家人冷冰冰,对她都没个好脸色。
更气人的是,秦北望心不在焉,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看程曦月,心魂似乎都飞了。
凭什么这样对她!
又听秦大娘问程曦月,“这被子也是买的?”
程曦月:“嗯,我厚被子咱们路上不好带,便只买一张轻薄点的给北霆应应急,咱们有厚棉衣。”
有被子,还有厚棉衣!
他们不愁会挨冻了!
秦二娘全家更酸了,看万紫柔越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那眼神里透露出来满满的嫌弃:你看看人家程曦月,再看看你!
只顾自己享受,啥也不是!
万紫柔心中难受至极,也恨极了程曦月:贱、人,总有一日,我会将你踩在脚底下的!
其他人已经羡慕妒忌麻了,再想想自己眼下的处境,那心寒得就跟掉到了冰窖里。
有人问老胡,“差爷,他们有食物有衣服穿,那我们怎么办呢?”
这话问出了许多人的心声,顿时又有不少人接话:“我们这般,跟光着身子有何分别?让我就这么上路,不如让我死了算。”
“倒也不必,大不了晚上赶路,白日找地儿睡觉。”
“天黑后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你不怕死便走夜路。”
“况且,天越来越冷了,我们会被冻死的。”
“停。”老胡大喝了声,“是朝廷让你们穿成这样的,与我何干?别跟我抱怨,我不欠你们的。”
他说完这些,便又缓和了语气,“我也收集了些旧衣,你们谁想要的,一套五两银子拿走,没银子可以先打欠条。”
啊?
还有这等好事?
大家精神一振,忙朝他围拢过来。
“我要,我要!”
“我家要三套!”
“我要十套,全家换着穿!”
众人兴奋又欢喜,然而,待拿起那些衣服一看,却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
“囚衣?”
“不是,上路时都没让我们穿这玩意儿,眼下反而要穿?多丢人啊。”“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
众人情绪激动,也觉得很憋屈,怒气腾腾。
老胡将囚衣一扔,“不要就这么光着露着,让自个儿冻死去,吵什么,吵什么?啊?”
大家顿时不吭声了。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们不穿,就会冷死、遭人耻笑。
“这些囚衣是我厚着脸皮跟县令大人讨的,他得给朝廷上奏折补回,否则那些囚犯便没囚衣穿。万一朝廷不认这笔账补不回,他还得自个儿掏腰包填上这个窟窿。你们说,我俩冒这么大风险,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啊?”
老胡面红耳赤,额头与脖子上青筋暴凸,他也气坏了。
他也是为这帮人着想,结果人家不领情,还怨恨他,他怎能不气?
“爱穿不穿!”李成峰骂了句,“老胡,要不然咱给县令送回去吧,犯不着为了这些白眼狼,领他这么大的人情。”
“老胡你也真是的,揽这些麻烦干啥,吃力不讨好,趁着天未黑,赶紧送回衙门。”
程刚说着,便去挑囚衣担子。
“别,差爷。”
秦三爷一咬牙,“给我来一套吧。”
秦三娘赶紧说,“我也要。”
“那就给我们来五套。对了,有没有小点儿的,我家小子姑娘……”秦三爷这话一出,自己先愣住了。
他俩个嫡子女、一个庶出、俩妾室,全死在那片山林里,只剩他、嫡长子以及老妻了。
一时之间,他心头无比剧痛。
“到底要几套?”程刚不耐烦催促。
“就三套。”秦三娘说出这话,也想起惨死的孩子,不禁心痛如绞,捂着胸口,颓然地坐倒在地,双目垂泪。
由他们家带头,其他人也不再犹豫,纷纷出声说要。
本来就是,在生存面前,自尊什么的,一文不值。
赭色的宽大囚衣,前后都写着大大的“囚”字,肮脏破旧,有的上面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黑褐色血迹。
穿着这衣服,就好比戴上了枷锁,也让他们彻底认清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让我穿囚衣,我宁愿死。”老夫人傲骨铮铮的说完这话,便闭上了双眼。
秦北望立即说,“柔儿,把你的衣服给祖母。”
万紫柔很憋屈,但不得不造做。
她不像程曦月那样,天不怕地不怕,她没有自强自立的本事,也没有人家洒脱什么都不在乎,她还得依附男人与婆家。
她安慰自己,等到了目的地,一家人过上正常的日子就好了,然而,当她穿上丑陋的囚衣的那一刻,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而程曦月那边,秦大娘与秦玉瑶穿上了干净整洁的棉布衣裙,脂粉未施的脸蛋儿,有种天然的灵秀之美。
他们一家都穿得很精神,丝毫没有流放犯人该有的狼狈。
万紫柔不知该羡慕还是妒忌,她痴痴地望着,如果自己是那家人的一份子该多好?
“赶紧穿戴好,一刻时后赶路。”程刚嗷了一嗓子。
秦二娘出声道,“差爷,我们滴水未沾走了一日一夜,实在太累,眼下太阳已下山,可否让我们歇息,明日再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