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21到8(一更) 毛玠到访

    若换一个人说出此话, 或许还该叫做胁迫。

    但当这句话从乔琰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这种舍我其谁的说法,还当真不能算是一句夸大的虚言。

    各州各郡还停留在内部的治理整顿的时候, 并州早已将民生田屯之事发展得如火如荼了。

    以至于当蹶张弩的传闻甚嚣尘上之际,却少有人留意到这些基础变革的东西。

    然而事实上, 这才是决定各地发展差异的根本。

    麋竺看得到这些。

    他长年于各地间门奔走,看得要比谁都清楚。

    也或许, 自中平四年麋竺第一次来到并州开始,他所见的种种景象,早已经促成他做出了这个决断。

    真正的大商人确实不必做出什么左右逢源之举, 只因他们所选定的,便是能让他们最能牟利的目标。

    这也并不只是因为,他面前的这位君侯正在索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麋竺朝着乔琰附身拜道“君侯敢有此问,我也敢有此答。东海麋氏愿为君侯奔走驱策。”

    他说的是麋氏而不是麋竺, 代表的就并不只是他一人的立场。

    但这话中的笃定让人毫不怀疑,他有做出这个决断的资本。

    在随着乔琰走出库房的时候, 麋竺又说道“此话其实本不该由君侯来说。当年送礼之际, 麋氏内部便已对此抉择有过考虑了。天子若定,君侯作为拥立之人必定升迁, 届时麋氏大可将此作为效忠之礼。但现在得重想一个了。”

    麋竺迎着乔琰的目光, 露出了个无奈的神情。

    送礼很难的。

    别看他这人是个送礼好手,但在打磨马蹄、制作锁子甲、制作风帆车的人手都已作为礼物送出去后, 现在并州又走通了丝路贸易, 能拿出大宛宝马和棉布的情况下,麋竺一时之间门还真想不到还有什么合适的礼物。

    乔琰回他“可我一向信奉一个道理,任何东西都是要主动争取的。”

    七年前的乐平侯爵位需要步步为营,如今的势力扩张、收服下属也是如此。

    有了东海麋氏的归顺, 不再只停留在合作的层面上,她的明暗两条商路就可以彻底展开了。

    可惜麋氏一日没有到她的地盘上,或者说,他们此时也不适合从徐州搬迁入并州,乔琰也并不会对他们报以全部的信任。

    尤其是那条作为情报网络的暗线,还不是麋竺此时应当知道的事情。

    她只是将原本作为保镖的鲍鸿,以一道手书敕令调度成了麋竺的下属,听凭他的安排。

    不过说到下属在乔琰落笔写下这封敕令的同时,她又问了句关于鲁肃的情况。

    麋竺回道“鲁子敬年只二十,若非君侯令我将其举荐给陶恭祖,只怕他并不会留意到这样一位当地豪强,此人倒着实是有真材实料之人。陶恭祖与之相谈后,对他试用了一番,如今正给出了一个主簿的委任。”

    麋竺在鲁肃上任后与他有过几次接触,深觉对方这等作风与才干,都实属人才之中的上流。

    故而他不太理解,乔琰不将此人窝在自己手中也就算了,何以还要将他推荐到远在徐州的陶谦麾下。

    毕竟乔琰手底下不是并州本地人的也不在少数。

    但他只看到乔琰在听到主簿这个委任后笑了笑,调侃了句“主簿的年龄都不大”,便示意麋竺接着说鲁肃在徐州的安排。

    她并不觉得这种引荐有何可惜之处。

    有了陶谦的这份委任,短时间门内,鲁肃都不会有跟孙策接触的可能性。

    比起孙策,威胁性更小的自然还是陶谦。

    而鲁肃在陶谦麾下任职的时间门渐久,从他本人到他所隶属的豪强宗族,都将跟陶谦完成进一步的捆绑。

    她所需要做的也只是知己知彼而已。

    这种捆绑,一如身在兖州的李氏豪强与曹操之间门的情况。

    随着曹操得到兖州牧这个名号,原本还只处在观望合作状态的李氏,连带着他们在乘氏这个地方聚拢的数千门客,都一并投入了曹操的麾下。

    率领这支人手的李乾,还有一个有本事的侄子,名叫李典。

    这和鲁肃的情况一样,也是一支乔琰绝不可能挖到墙脚的势力。

    但她既有将其战胜的底气,也无所谓这些人才的流动。

    就像当她收到曹操让人来访的消息之时,也并不太奇怪,这位来访使者并不是替曹操去邺城讨要州牧之名的大功臣陈宫,而是同为兖州人士的毛玠。

    他也已经投靠了曹操,

    而她先前跟曹丕所说的话也并没有错。

    当阳安长公主到访邺城,且打着看儿子的名号小住一阵后,棉花和棉布的存在很快因为长公主的宣传而扩散了开来。

    曹操一直不乏对民生农事的看重,也不乏远见,因棉衣防寒之效,当即将毛玠给派了出来。

    他派出的不是与乔琰有过几次见面的曹昂,而是这个对她来说陌生的毛玠,还怪有意思的。

    棉花这种东西的交易主动权,只有可能在乔琰的手中,人情显然是没多大用的,顶多决定了能否交易而已。

    所以与其让曹昂来叙旧,还不如坦荡一些,直接将这笔交易给定性在两州贸易往来上。

    毛玠此人因其在投靠之时所提出的“修耕植,畜军资”的建议,在曹操麾下目前就任的乃是和秦俞相似的位置。

    棉花这等东西的交易让他来谈也算合适。

    只是让乔琰没想到的是,在毛玠的随从队伍中,她还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濮阳田氏的田彦。

    昔年黄巾之乱中,乔琰曾经说服当地的豪强田氏为她所用,成为她兵破黄巾的助力。

    田彦因往长社冒死报信的缘故,得到了一个亭侯爵位的封赏。

    别看他和乔琰之间门差了四等列侯的爵位,但对大多数人来说,亭侯已经是一个极其难得的封赏了。

    有这等起步之人,足可以在跻身官场的前期走得尤其顺遂。

    但田彦显然不属于其中。

    当年他的父亲对乔琰给出了六十匹缣的价格赎死,以求让她莫要将他们再牵扯到这等危险的事件中去,田彦都丝毫未曾察觉其中交谈的微妙之处,可见他实不是什么有政治情商之人。

    不过心大有心大的好处。

    以乔琰今日成就,哪怕她本人并不在兖州境内,也足以让当年选择放弃维系联系的田氏家主懊丧到捶胸顿足的地步,田彦却浑然未觉此事。

    甚至在乔琰朝着他看过来的时候,还露出了个故人重逢的笑容。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无知无觉了。

    乔琰心中感慨了两句,便转向了毛玠。

    “毛从事此来的事由,曹兖州在提前送上的拜帖中已言明。但我令德祖告知袁本初的消息,想来孟德也收到了,这笔交易我看没有什么谈论的必要。”

    对她这句拒绝的说辞,毛玠并未露出什么诧异之色,只是平静地回道“敢问君侯一事,请君侯不吝赐教。”

    见乔琰抬了抬手示意,毛玠接着发问了下去“这棉花当真是如木棉一般生长在树上的吗”

    袁绍和他麾下的谋士,因为许攸和陈琳先产生的误解,又有杨修随后的误导,直接被带到了沟里去,真以为棉花和木棉是同一类的东西。

    但曹操麾下的毛玠和枣祗在收到这个消息后先算了一笔账。

    若要做到供给并州凉州士卒的地步,靠着树上长得恐怕得是长了满山的状态。

    这个数目下,乔琰根本不可能瞒得住外人栽种此物的地方。

    哪怕是在她当年初到乐平后就已经开始栽培树种,逐渐扩散培植的范围,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和黍麦一般生长在田间门的存在,也能以看守田地的方式确保其安全。

    物种是从何处来的不重要,能种在田里,也就意味着在一年之间门乔琰可以将其种植的范围扩展上不知多少。

    那就有了对外交易的可能。

    毛玠进而问道“我奉曹兖州之命,诚心来谈这笔交易,这一句发问在走出此地后,绝不会向其他州郡提及,只想问询君侯,若要交易棉花种子需要何种价码,若只是要交易棉衣,又需要何种代价”

    乔琰端过了手边的清茶,抿了一口,“你很聪明。”

    这就是对前面那一句的默认了。

    她又旋即说道“可惜前者便不必多提了。曹兖州才将势力从东郡往整个兖州扩散,真的有这个余力发展新式作物吗我也不瞒着你,棉花的种植过程里出现的病虫害多达数十种,我只怕你们没有这个心力。”

    毛玠的目光并未从乔琰的脸上挪开。

    她平静无波的面容让人很难评判出她话中的真假,可奇怪的是,毛玠有一种直觉,她所说的话确实有可能是真的。

    确如她所说,兖州当前的要务是让归附到曹操麾下的各郡,尽快在他这位簿曹从事和屯田校尉枣祗的统筹下,进一步拓展军屯的范围。

    为了尽快实现田地耕作的规范化,应当走去繁就简的路子,而不是给自己自找麻烦。

    他听得乔琰继续说道“至于后者我有个提议,不知道毛从事能不能替曹兖州做出这个决断。”

    “制作棉衣的麻布布料若是由你们兖州送来,我们可以按照一石米一件棉衣的数额返还回来。”

    “但若是由我们直接出成品,就是十石米一件棉衣。”

    这不是一个被乔琰随便提出的数值。

    棉花的亩产在如今的时节远不能跟后世相比,更为了确保这头一年的试验品成长顺遂,将棉苗移栽的过程中稍微加大了一些距离,大约在亩产二百斤的样子。

    这里的斤是现代的斤。

    去除棉种后剩余的重量,按照乔琰令人填充棉衣的规格,大约能做出二三百件棉衣。

    而按照并州的耕作方式,寻常的黍麦在上郡的亩产约莫在八石。

    换句话说,她是用能产出八石米的田地,换来了制作二百件棉衣的棉花。

    可算棉花的成本是不能这么算的。

    比起棉花的精耕细作,在种植小麦黍米等作物上就要相对粗糙一些,这其中增加了不少人工的消耗。

    棉花收获之后的脱籽捶打同样消耗人工。

    此外还有一个大头,就是在制作棉衣时候所用的布料。

    就算用的是麻布也价格不低。

    按照布衣一百多钱的成本计算,双层就得接近四百钱。

    这就是在并州目前的粮价下将近八石米的价格

    还得再算上一些人工和丝线的消耗,这样说来,一件棉衣十石米已是格外优渥的价格。

    但一亩地换来三百石以上粮食的净收入,比起原本的不到十石来说,这是何等一本万利的买卖

    可在谈论这笔生意的时候,这位并州牧捏着茶盏的动作看不出任何一点波澜,像是在茶余饭后的一句闲谈,饶是毛玠已算老到,也无法想到这其中的暴利。

    他也更不会知道,在他前来并州之前不久,乔琰还将富甲东海的麋氏给收入了囊中,这无疑助长了她在谈论这笔交易时候的底气。

    他心中算了一笔麻布产出所需人手和往来运输之间门的多余支出,朝着乔琰回道“我们选择后者,最迟半月,我会在回返兖州与府君商议后,将作为交易的粮食送到。不知乔侯这头可能多匀出三千件棉衣”

    冬日已快到了。

    他们必须尽快做好准备。

    该当庆幸的是,乔琰给出的价格虽相当于兖州内的千钱,但比起毛玠看到的棉衣所展现出的防寒效果,还是物超所值。

    若用来确保士卒在越冬中尽数保全下来,必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可惜兖州并不像是并州这般阔气,在眼下至多拿出三万石的粮食送到此地作为交易。

    毛玠被乔琰的手下送出会客之处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

    能匀出三千件棉衣都不动眉头的并州牧,现如今到底积攒了多少家底呢

    怎么好像凉州之战根本没有对她造成损伤一般。

    但多想无益,他还得尽快返回兖州,向曹操汇报此地的情况。

    相比起毛玠这等轻易谈妥了交易,且觉得他们还算不亏的情况,另外一个人在此时可要惨多了。

    田丰带着自己的假身份加入了并州的户籍,又在制作农具的地方混到了一个从底层做起的工作。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符合士人形象,他甚至专门观察几家农户,努力做出了一番模仿。

    这个煞费苦心的乔装,让他错过了杨修和阳安长公主前往邺城的消息,也错过了袁绍的人潜入并州试图打探他下落的接头行动。

    好在功夫不费有心人,他现在在这个生产办事处安顿了下来,等到一个月的打工后转正,他就能接触到更多和并州农事有关的秘密了

    就是有个跟他同一个大通铺的男人,真是锲而不舍地用他贫瘠的脑瓜,想要学会术算。

    但田丰自来到此地,就没见过他算对过任何一个复杂的数

    同住这里的被他给一个个求助了过去,奈何会选择这个务工岗位的,大多也没这两把刷子。

    田丰被他吵得头疼,直接给他算了一轮答案。

    他本以为这是他能睡个好觉的开始,谁知道第二日他就被人给带到了这片“工厂”最核心的区域。

    那个术算白痴一把拍上了他的肩膀,说道“真不枉我混进这批新人里,还真找到了个有本事的”

    “对了,之前忘记说了,我叫张牛角,是这里的管事,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君侯说的对啊,人才是要自己去发现的。”

    张牛角格外满意于自己的这番发现,对着田丰打包票道“ 听我的,你跟着我好好干,干出点成绩来,我就把你引荐到君侯那里去”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