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空洞
鸟窝外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太上祖师?n
当这个怀疑出现在夜无雁心头时,她下意识探出了神识。n
细土与砂石铺砌的路面,地上杂草凝结了冰凉的露水,周遭的环境全部呈现在了夜无雁的识海之中,唯独黑影所在之处,乃是神识无法解析的空洞,就好像这道黑影与她并不在同一个维度似的。n
“什么?!”夜无雁神色一凛。n
连真仙级的元神都扫描不出来那黑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夜无雁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眼看黑影越来越近,她悄然运转真元力,催动体内的青鸾血脉呈现出了显性变化。n
黑影猛然弯腰探头钻向鸟窝。n
……要来了!n
一袭青色火焰迅速爬满了夜无雁的全身。n
只见她一头青丝顷刻化羽,眉目顿时锐利如鹰,夜无雁抬手便是一爪刺穿了鸟窝,向着那黑影抓了过去。n
汹汹气焰从夜无雁体内汹涌而出,人未至,护体真火便已吞没了黑影,在丝丝缕缕的青色气焰之中,她眼中的视觉画面似乎出现了重影,仿佛看到祖师的模样重叠在了自己眼前,夜无雁冷笑一声:“雕虫小技,还敢诈我?”n
“轰!”n
几乎是夜无雁爆气的同一时刻,隔壁鸟窝中的李玄鹤立刻睁开双眼,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一个闪烁便是从鸟窝内转移到了夜无雁身边,伸手抓向夜无雁的胳膊:“无雁,冷静!”n
“雕虫小技,还敢诈我?”夜无雁却对身边的祖师视若无睹。n
仅仅是刹那的恍惚过后,夜无雁就变得坚定了起来,她似乎认定了鸟窝外的这个黑影,要撕碎这个胆敢在她面前装神弄鬼的宵小,见到夜无雁竟是不管不顾的要往某个方位冲去,李玄鹤不敢拖延,抬手放出无数银色羽刃给夜无雁裹了个结实,任其动弹不得,然后他便把这个着相了的小徒孙塞回了鸟窝。n
鸟窝内传来夜无雁不安分的挣扎动静。n
“何方宵小之辈,胆敢在此造次?”n
“待我挣脱出来非得将你碎尸万段不可!”n
本来是有两个鸟窝的,谁想夜无雁突然着了魔似的毁掉自己的鸟窝,冲出来似乎要与某个并不存在的劲敌拼死一战,此时制伏少女之后,李玄鹤把自己的鸟窝留给了少女,而他自己则是独自站在外面,暴露在了星光之下。n
“我早说过了不要派人跟着我,怎么就是不听劝呢。”n
大罗金仙的死劫可不是凭人数就能化解的,来了也只会添乱,反而还需要李玄鹤分出精力去庇护这些晚辈,他长叹一声,仰头望向了夜空中的群星。n
咚,咚咚。n
咚,咚咚。n
悄无声息之中,浓郁的夜色下缓缓走来了一道漆黑的影子。n
紧接着是第二道黑影,第三道黑影,越来越多的黑影出现在了官道两边,李玄鹤随手甩出一柄羽刃射向了其中某个黑影,结果就在羽刃接触到黑影的瞬间,那羽刃顿时凭空消失。n
长夜漫漫。n
上百道黑影包围着李玄鹤静默无声。n
不知过去了多久,夜无雁忽然就从鸟窝中惊醒了过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着了,于是她赶紧去寻祖师,结果她刚钻出鸟窝,恰巧就看到祖师抱着一堆水果正在向这边走来。n
祖师没事……n
或者说祖师没有趁夜甩下她悄然离去……n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夜无雁只能模糊记得昨晚她听到了某种奇怪的动静,但是后面记忆就变得错乱了起来,她隐约记得自己是从鸟窝里钻出去跟哪个宵小之辈打了一架,但又觉得好像是祖师把自己打了一顿,紧接着她就跟断片了似的睡着了,两种截然不同记忆令她识海一片混乱,正当她茫然无措时,一只红红的果子递了过来。n
“有几个当地村民那边的官道上摆摊卖水果,我去买了点,你尝尝。”李玄鹤把果子塞进了夜无雁手里。n
夜无雁捧着果子,目光却是看向了一旁的鸟窝残骸,这是谁的杰作自然不言而喻。n
等等……鸟窝?n
夜无雁的脑海中似有一道灵光闪过。n
依稀记得告示中的禁令明确说过,夜晚宵禁之后,居民必须待在室内不能出门,但是李玄鹤和夜无雁二人身在郊外的官道上,哪里来的房子留给他们过夜?然而令夜无雁没料到的是,祖师居然想出临时在路边搭建一个鸟窝用来当做房子,用来满足“宵禁后不可外出”这个条件。n
问题是自己都干了什么?n
身在下界之中,潜意识里觉得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自己这个真仙级的修士,莫名会有一种高位者俯视凡尘的错觉,其实这种想法很正常,但当夜无雁回想起昨晚的经历,她却生出了一种后怕的感觉。n
差一点。n
只差一点她这个真仙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n
从昨夜的情况来看,即使是真仙也无法豁免诡异的影响,若不是祖师出手救下了夜无雁,并把自己的鸟窝留给了她,她都不敢去想自己会沦落到怎样的下场:“是我……拖累了祖师?”n
祖孙二人在昨晚过夜的鸟窝残骸旁边进行着简单修整。n
吃完了水果之后,两人重新上路。n
由于心中有愧,这一路上夜无雁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跟在李玄鹤身后寸步不离。n
北安城官府不做人子,说封城就封城,不给附近的村落留活路,进不了城,村民只得背上箩筐早早来到官路两边占下位置,贩售一些村子里的手工或是农作,以此换取财物来补贴家用,之前李玄鹤带回来的水果就是从这买的。n
“瞧一瞧,看一看。”n
“新鲜的芥菜哦!”n
大清早的官道上来往人烟并没有几个,摆摊的村民见到有人过来,更加卖力的吆喝了起来,李玄鹤带着夜无雁沿路逛了逛,路过一个农妇时,他停住了脚步。n
“这位老爷,要买点肉吗?”农妇期待的目光望着李玄鹤。n
李玄鹤伸手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几枚铜板板:“给我来点。”n
“好嘞!”农妇欢喜的掀开了箩筐上的盖布。n
布子掀开的一刻,筐里的苍蝇哗啦啦飞出来好多只,花花绿绿一片,看得夜无雁直皱眉,然而李玄鹤却是没当回事,肉上趴着这么多苍蝇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些肉新鲜啊,起码要比那些淋了不知道什么药水连苍蝇都不敢趴的生肉新鲜的多。n
“官府不是不让买卖肉类么,你在离北安城这么近的地方做买卖,不怕官府抓你?”李玄鹤好奇道。n
听到这话,农妇脸上不由浮现出了苦涩:“哎哟,这位老爷您可别说了,我怕又有什么用,我不卖掉家中的肉畜,难不成继续养着这些肉畜吃我家本来就不多的粮食吗,我们得生活呀。”n
“好像有点道理。”n
“官府只会发号施令,他们才不管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死活嘞!”n
不光是这个农妇在卖肉,除她之外还有三两个村夫在做鲜肉买卖,可以看得出这些村民并没有把官府的禁令听进去,李玄鹤依次光顾了这几个肉贩的摊位,从箩筐里选出了一些血呼啦啦的鲜肉,叫摊主用缠绳打包了起来。n
李玄鹤提着这些还在不停滴下血水的鲜肉走了。n
他领着夜无雁来到了官道附近的一座村子。n
果不其然,既然官道附近有村民摆摊,想必距离自家村落不远,只可惜村子里没有什么商业化建筑,比如客栈或者酒楼之类,今晚若是想在室内留宿,就得借宿于村民的家里了。n
李玄鹤随机挑选了一户人家敲了敲大门。n
片刻后,门缝内出现了一只眼睛,躲在门后的小孩偷偷打量了一下李玄鹤,见他是陌生人,便没有了开门的意思,也没有出声回应,只不过却多看了两眼李玄鹤手里提着的鲜肉。n
这个孩子看来是独自留守在家,不敢给陌生人开门很正常。n
于是李玄鹤又换了一家。n
仍然是个孩子。n
对方在门后看到了李玄鹤手中的鲜肉,悄悄咽了一下口水,却没有开门的意思,不过这次遇到的孩子总算是个会说话的,只听那孩子在门后怯生生问道:“你们来我家……有事吗?”n
“哦,是这样的,我跟我孙女本来要去城里的,结果城卫军不肯放人进城,我们没处可去,想在你家借宿一晚。”李玄鹤如实说道。n
小孩古怪的打量着门外二人:“孙女?她是你孙女?”n
从辈分上来说倒是没错,只不过李玄鹤的外表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仅仅是头发花白,根本不像一个该有孙女的年纪,门后的小孩没有过多纠缠这一点,他似乎更关注着另一件事:“你手里的肉,可以给我一块吗,我只要一小块就可以了。”n
“好啊。”李玄鹤没多想便把其中一个缠绳递向了门缝。n
“不是这块,我要旁边的那个。”n
“有什么区别吗。”n
“有!”n
反正手里的鲜肉多的是,李玄鹤便把旁边的缠绳取了下来,递到了门缝跟前,门后的小孩忽然就把大门拉开一条缝抢走了肉,然后砰一声关上门,还把门栓给插上了,分明是拿了东西翻脸不认人的意思,见这小孩如此无礼,夜无雁皱了皱眉,却没多说什么。n
“你们走吧。”n
小孩在门后怯生生道:“我爹不喜欢你们,等会儿他起来了要是见你们还在门外,会生气的。”n
说完不等李玄鹤开口询问,门后的小孩便是噔噔噔跑回屋子,没了动静,见状,夜无雁本想探出神识扫描一下屋里的小孩到底在干啥,但在她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李玄鹤扫了她一眼:“别干多余的事。”n
夜无雁似乎是想起自己昨夜连累了祖师。n
她立刻噤若寒蝉。n
人家一个小孩子翻脸不认人又能怎样,难道还能一掌下去把对方连人带房子夷为平地么,接连碰了个两个钉子之后,李玄鹤便要带上夜无雁去下一户人家,比起晚上借宿的事,他决定先打听一下这村子里的情况。n
而就在二人刚转身走出几步时,刚刚那个把两人拒之门外的门扉,忽然丢出了个肉成一团的烂布。n
李玄鹤走过去捡起烂布摊开看了一眼。n
上面是用碳灰歪歪扭扭写下的大字。n
“学堂先生是好人。”n
这条烂布应该是刚刚那个小孩丢出来的,由于书写的笔和书写材料有限,只能勉强在破布上简单留下一句话而已,可他写下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学堂先生是好人,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都不是好人?n
夜无雁望向提在祖师手中的鲜肉,不禁陷入了沉思。n
带着这样的疑惑,二人不再寻找借宿的人家,而是在村子里找起了小孩在烂布上提到的学堂。n
由于不久前祖师的警告,夜无雁不敢再乱开神识去扫描外界,使用这种堪称作弊一样的手段去寻找学堂,她老老实实跟在李玄鹤的身边,陪李玄鹤在村子里穿梭游荡。n
逛着逛着他们就逐渐发现这座村子显得有些奇怪。n
村子里的人烟十分稀少,偶尔也就有几个上了年龄的老人在路上出没,干着本该是青壮年干的力气活,至于年轻点的却是没在路上遇见,期间李玄鹤找了几个老人家打听村子里的情况,这些老年人倒是显得很正常,只是说村里的青壮年大部分都外出讨生计去了,就留下老弱妇孺在家中。n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n
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事。n
但是结合那小孩留下的“学堂先生是好人”这句话,村子里的冷清与祥和就显得有些不对劲了,保险起见,二人谁都没和村里这些老人提过关于“学堂”的话题,简单打听过村子的情况之后他们便继续寻找起了学堂所在。n
走着走着。n
李玄鹤的步伐逐渐变得有些僵硬,似乎是身体不适,于是找了个路边的阴凉地,坐下来歇息。n
眼见祖师情况不对,夜无雁整个心脏都悬了起来,她连忙蹲伏在了李玄鹤身边,眼见祖师额头上微微出现的一层薄汗,以及那有些苍白的脸色,她整个人都麻了,想要用衣袖为祖师擦汗却又不敢。n
堂堂一位大罗金仙只是走几步路怎么可能会累。n
即使李玄鹤不肯说起昨夜的遭遇她也知道,必然是昨晚的凶险连累到了祖师。n
“对不起,对不起,弟子有错……”夜无雁简直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n
李玄鹤从袖中摸出一壶酒,正要喝,却见夜无雁如此这般快要哭出来一样,他吓得连忙去安抚夜无雁:“我就是觉得走累了,你这是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别闹,那边有人在看呢……你再哭我可跟你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