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凯旋而回,热闹的营寨
“大人请随我来。”
杜文若在前面带路,把赵奇引到了部落后面的山上。
杜文若将鹤嘴锄凿进岩壁时,带出的碎屑呈现诡异的暗红色。
这位年逾四旬的主簿撩起青布袍角,将矿石碎块铺在桐油伞面。
正午的日光穿透岩矿,细密的金线在伞骨间织成蛛网纹路。
“这些都是赤金,纯度很高!”他的声音发颤。
“大人请看,这里有点点状的结晶。”
赵奇凑过来一看,还真的看到一些星星点点的光芒。
这是赤金矿特有的星点状辉铋结晶。
杜文若又命人取出前朝《元和郡县图志》,手指顺着阴山矿脉图示颤动:“错不了……这是志书记载的鸡冠赤金!”
所谓的赤金,就是黄金。
因为一些黄金矿伴有赤铁矿氧化物表皮。
在淘金工序中呈现红褐相间的视觉特征。
所以被称呼为“赤金”。
“那些突厥人养马还行,他们挖矿不在行。”
杜文若指着那些粗糙的矿洞,他能一口气说出七八个错误之处。
“走!”
“我们进入矿洞看看。”
杜文若走在最前面,临时搭建的木梯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四名工匠操纵着青铜罗盘在矿洞进出,磁针始终指向东北方的石英岩层。
杜文若用算筹在沙盘上勾画,岩浆古河道的走向与矿脉完全重合。
意味着这座露天矿脉至少向地下延伸三十丈!
他的嘴巴都笑得歪了:“初测矿石含金逾三钱、精铁六成有余。”
“若依大周冶铁术,以木炭千担可炼精铁五千斤……”他的算盘珠在最后一行定住。
仅是表层矿脉便抵得上江南三道整年铁税。
还没有计算黄金呢!
这座金铁伴生矿,简直赚大发了!
火把上的火星掉落在他的脖子上,激动紫霞的主簿浑然不觉,他舔笔继续:“请调刑徒五百、开甑炉二十具。”
“另需防北麓渗水,当建截流石堰……”
“一年可产金四千斤!”
杜文若写到这里终于搁笔。
他将矿石样本用黄绫包好,激动地递给赵奇。
“大人!”
“这是金矿是上天赐予阴山营寨的宝库呀。”
“不!”
“是上苍赐予您的福地!”
……
傍晚的阳光给阴山隘口镀上一层金色。
“嘟嘟嘟~~”
牛角号惊飞了营寨檐上栖息的飞鸟。
正在补渔网的驼背老汉猛然站起,浑浊的眼眸映出蜿蜒如蛟蛇的士卒。
寨墙上的孩童最先认出自家阿爷的铁甲,尖嗓门顺着寨栅一路炸开:“回来了!我们的营旗!”
赶鸭子归圈的妇人摔了陶罐。
她们提着裙裾奔上碎石坡,在傍晚的阳光下辨认丈夫的脸。
俘虏队的锁链声混着马蹄响,新卒张三郎特意摘下破盔,把抢来的狼头铜鞭别在腰间最显眼处。
他的瞎眼老母就扶在寨门栓上抹泪呢。
突厥降人的弯刀被铁链捆成柴垛状驮在驼背上,刀柄镶嵌的绿松石晃花了围观的牧童。
“看,这是我缴获的大旗!”
李什长笑盈盈地把女儿托上肩头。
他背上插着半截突厥大纛,染血的狼皮垂尾拂过孩童好奇的脸。
队伍里年轻的弩手们忽然挺直腰板。
晒场旁的姑娘们正将新采的野菊抛向骑队,有个梳双鬟的姑娘认出了定亲的银项圈。
她脸上的笑容灿烂,反倒是让小伙子羞红了脸。
火光照亮整座寨门时,人们才看清后队的战利品。
四百多头缴获的羊被红绳扎成队伍,每只羊角都系着从敌帐撕下的丝绸。
当马匹驮着成捆的雕花马鞍经过时,寨里的铁匠吸着旱烟直咂舌。
这可是乌德勒金帐贵族的制式。
自己的大人,第一次出战就将敌人以我断掉了?!
真不愧是赵大人!
“踏踏踏~~”
整齐的队伍,踏步而过。
骑兵护卫侧,人人脸上还残留着肃杀的气息,让营寨内的所有百姓刮目相看。
林铁牛故意策马从馕饼铺前跺步而过,马背上镶银的鞍鞯叮当作响。
他的妻子扶着六个月身孕的肚子,笑骂着把刚烤的芝麻馕砸向丈夫,却被旁边的小卒嬉笑着接住。
寨墙上的老兵油子们开始擂鼓,有人唱起了凉州旧谣,拍矛杆的节奏里裹着酒囊抛接的笑骂。
整个营地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氛。
“摆庆功宴!”
“将烈酒都搬上来!”
赵奇大手一挥,命令王瘸子开始做菜摆宴会。
很快,
寨中校场燃起九堆篝火。
赤红的火舌舔舐着新宰的羯羊,铁叉穿透的肉块滴落油脂,在火炭上炸出连绵的脆响。
赵奇的海碗磕在榆木帅案上,泼出的浊酒浸透了收缴来的羊皮舆图:“今夜酒肉管够!”
二十瓮新启的黍米酒被戍卒们扛进场中。
司膳营的汉子们赤膊抬来铁锅,刚缴获的乌德勒铜鼎里翻腾着带骨羊肉,野茴香的气息混着焦香渗入每个角落。
断了三根手指的老伙夫抡起马勺,在汤锅边比划着当年追击突厥可汗的旧事。
“接着!”裴寒衣独臂甩出三枚狼牙镖,将悬在旗杆的绳结射断。
裹着盐巴的肉脯雨点般落下,抢食的孩童撞翻了临时支起的酒案。
几个什长趁机敲响突厥铜钹,佩刀击打着破裂的盾牌跳起踢踏舞,镶银的刀鞘在火光里织成流萤般的网。
赵奇的铁甲沾满油渍。
他拎着牛角杯穿过醉卧的军汉,靴尖踢醒偷舔酒水的少年辅兵:“去!把这坛烧酒送给寨东的赵寡妇,她看上的斩首六级,本校尉亲眼看到的。”
场角突然爆发的哄笑中,两个伍长正在比赛蒙眼拆装蹶张弩,赌注是刚分到手的镶翠匕首。
随着酒水入肚子,现场的气氛更为热烈。
妇人们用缴获的乳饼换酒,新寡的娘子被拽进人群学跳回鹘旋舞。
更夫第三次敲响梆子时,浑身酒气的什长们开始比试箭术。
箭靶是那面残破的乌德勒狼旗,每中一箭就激起海浪般的喝彩。
裴寒衣独坐在将台阴影处,拆开的绷带里露出青紫的断臂。
她抿着甘草汤看赵奇被士卒抛向高空,男人铁甲的寒光与篝火交融,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残缺的银弧。
“众望所归,所向披靡……”老太守看着这一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将酒杯举起,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