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走近

萧茉去班主任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在她桌上看到一份名单。


是这次要去游学的同学名单。


萧茉很早就听说,这次高三游学是由年级主任带队,去京市各大高校进行游学,当作是高考前的激励。


也算是考前最后一次放松。


南江并不是高考大省,年年高考人数下滑,学生压力算不上大。甚至很多小孩一辈子也去不了两次大城市。


所以绝大多数家长都没反对,直接交钱。就算没起到什么激励效果,见见世面也好。


萧茉当然在第一时间就交了费,她有一点点私心,想趁这个机会回家看看。


已经两年多没回去了。


每次要不是哥哥说太忙了没时间招待她,要么就是根本联系不上父亲,就算回去了也见不到人。


那么如果实在不能回家,能有机会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也很快乐。


只是......


萧茉看着名单,撅着嘴表示不满。


时祁和叶希岚都没有报名,她熟悉叶希岚,于是直接帮她先交了费,就算她有什么意见,萧茉也相信自己能解决。


至于时祁,萧茉就有点拿不准了。


她不想他太过于游离与班级生活,可是也找不到切入点去接近他。


上次刘老师只是说了他家里有难言之隐,可是他为什么是这样的性格,来到南江的原因,她还通通不知道。


如果在生活里再没点交集,那她恐怕永远也走不进他。


时祁一定不缺钱,他的穿着低调而考究。萧茉有时候从他身后走过,能看出来他穿的普通白衬衫,其实是BurBerry的经典款,手上带着劳力士黑水鬼,秒针沉稳地发出滴答声。


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是娇兰的定制香。萧茉虽然不喜欢用香水,但常年接触,还是有些了解。


那种香味她没有在任何专柜闻到过,清淡的乌木香血液里跳动,是真正的将人和香融为一体。


萧茉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帮他交了费。


也不为别的,要是他咬死不肯去就算了,万一他同意了,那就赚大了。


时祁是临出发前几天才知道这件事。


刘老师将名单贴到公示栏,时祁下课路过,这才发现。


他都不用想,闭上眼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回头,发现萧茉不在座位上。


又不知道去哪浪了。


时祁不耐地出了教室,在走廊上找了找。


太好辨认了,一般来说走路最快的,连蹦带跳的,就是萧茉。


他从走廊的一边走到另一边,都没看到萧茉的身影。


就在时祁准备先回教室的时候,听见楼梯边的小房间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那是个一直锁着门的空教室,也不知道里面人是怎么进去的,时祁在一米外听了会儿,直接推门进去了。


不是萧茉还能是谁?


空教室虽然闲置很久,没想到门质量还不错,一点声没有,时祁一把将门推到大敞开,萧茉朝着窗户打着电话,都没听到。


这就有点尴尬了。


时祁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没退。


萧茉靠在窗户边,低着头,对着电话说着什么。


上课铃响了,她都像没听见一样。


“我就回去看看,只住一天,这都不行吗?”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萧茉有点激动:“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就是太久没回去了。”


“京市也是我的家啊......”


“哥刚才都答应我了,你为什么不答应?”


“我知道你忙,我也不去公司,看看你们就走。”


电话那边好像松了口,萧茉眼见着瞬间兴奋起来:“谢谢爸爸,那我明天就回去了,不过前几天还不能......”


萧茉刚笑着说了两句,又顿住了。


电话那边,是萧茉的亲生父亲,萧牧天,京市萧氏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去年入选《财富》中国最具影响力的50位商界领袖。


随着事业版图拓张,他也越来越忙,萧茉给他打的电话十次有九次半都不会接。


萧茉一直觉得父亲太忙,她年龄又小,不能像哥哥一样帮助他,很少打扰。


父亲声音公事公办,一直如此:“回来也行,正好上次乐强集团的孟总跟我说,他家小儿子准备出国留学,走之前想和你见见。”


萧茉没听懂:“乐强的公子见我?为什么?”


萧牧天:“乐强这几年发展不容小觑,科技也正是时代风口,未来大有发展......”


萧茉还是不明白:“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牧天有点不高兴,他不知道萧茉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傻:“孟家是想看看,能不能在他家小儿子出国前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婚事???


萧茉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问了句:“您说什么?结婚?”


见她接话,萧牧天破天荒地多说了几句:“也不是结婚,你还没到年龄,我见过那孩子一次,很端正,你应该会喜欢。差不多的话可以先定下来,等你们学成后再结。”


“我会喜欢?”萧茉觉得好笑,“我喜欢什么,您还记得吗?”


萧牧天被噎了一句,面子上过不去,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了。他在那边翻了下日历:“周六你回来,我给你们包了位置,去见见。”


“好了,你没事的话就先挂了吧。”


他没等萧茉的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萧茉还没来得及说出反对的话,话筒传来的忙音好像在提醒着她什么。


萧茉难以置信地将手机拿到眼前。


她还以为他多少也会有点想念自己,毕竟血缘关系还在。她看过很多书,很多剧,几乎所有人都在告诉她,血缘关系大于一切。


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都感受不到血缘为她带来的除了金钱以外的任何?


有父亲是这样对女儿的吗?


萧茉知道,这时候就算电话再打回去,父亲也不可能再接了。


班里同学对她,通常是客气的。她们中有人真的喜欢自己吗?她们的喜欢,有几分是因为她,又有几分是因为她背后的萧氏集团?


她的情绪,永远没有出口。


萧茉又想起收到的那瓶香水,和她一样,被包装精美地放在盒子里,一路颠簸劳苦,送给一些根本不懂得欣赏的人。


她握着电话的手越来越抖,说不上是憋的还是气的。忍耐到极点,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机往角落砸去。


手机足够结实,散落零星碎片后,安静地躺在地上。


她转身,正好和门口一脸诧异的时祁对视上。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墨菲定律。


任何可能出错的事,最后都会出错。


“上课了吧。”


萧茉勉强笑笑,手机也不要了,从他身边擦边而过。


时祁余光看到她出去,心里确实有些诧异难以平静。


他一直以为,萧茉这种性格,八成是家里过于疼爱才送到南江这种压力不大的小城市养着。没有成为继承者的压力,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可凭刚才的电话不难看出,别说万千宠爱,说是被流放了还差不多。


被流放就算了,听起来,还要按家里要求去联姻。


这个乐强集团,时祁倒是有些了解。


和萧氏这种百年老企业没法比,但主营创新型科技,自上市后市值一路飙升,前途无量。


尤其是......


时祁想到什么,唇角一弯。


他家那个小儿子那么难搞,怎么会顺应家里意思出来和这么一位大小姐联姻?


时祁刻意在空教室里又逗留了会儿,这节课都上了一半,这才慢慢地从后门晃进教室。


他坐下,看到坐的笔直的萧茉,这才忽然想起——


他怎么忘了,来找萧茉是为了什么。


游学......


在京市的时候他就几乎从来都不参加这类活动,这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他宁可自己放假在家睡会觉或是做做题。


他知道萧茉有的是闲钱,又不担心成绩,不知道是闲的还是为什么,想方设法地找和他独处的机会。


她看上去无忧无虑且自由。


班里这么多人,被她帮助过的也不计其数,但只要她不说,能真正看的到她境况的就寥寥无几了。


不然她也不会一直没有真正的朋友。


时祁翻开卷子,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飘来,擦过他耳边,又飘走了。


就在一个月前,他还记得在家里的客厅,父亲不耐烦的神情。


他厌恶地转过身,看着他像是在看仇人,“你走吧,我还没老呢,用不着你操心。”


“这个家里不需要你多嘴多舌。”


是,不需要他。


父亲凭借自己的努力,在短短十年间,将可以和萧氏集团比肩的公司一步步坠落到连续跌停,最后退市。


他宁可相信外人的巧舌如簧,也不愿意听一听自己的建议。


那天客厅里站着好几个人,据父亲说,都是多年的好友,都是靠得住的手足。


那些人拉着父亲谈着几个亿的生意,看得见看不见的收益吹的天花乱坠,风险只字不提。


看热闹般的见证时祁当天就被父亲赶出老宅。


他们巴不得这样,如果不是时祁一直反对,父亲的钱早就被骗得一干二净了。


时祁拖着行李箱,在回南江老家的飞机上发誓,从此再也不会回京市。


他说过,再也不会回京市......


他说过的......


时祁从来都不轻易发誓,但凡承诺,必然会做到,从他几岁的时候就是这样,那时候认识他的人都说,这小孩古板的好笑。


他憎恨那些每天都来他家里聒噪的人。


也因此憎恨一些聒噪的人。


他怎么能因为一个讨厌的人,背叛自己始终遵守的事呢?


-


萧茉的情绪一直不高。放学后,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冷漠的语气也都没什么,她无法相信的是父亲的话。


他居然要自己去联姻。


萧茉坐上车,她震惊了一整天,甚至都没来得及伤心。这会儿身边没有其他人,萧茉把包往边上一扔,在后排躺下,头疼地按着太阳穴。


司机一如往常地发动汽车,平稳地开出去。


时祁的脸从车窗外一闪而过。


车刚开出去几百米,忽然停下来了。


萧茉睁眼。


“小姐,前面好像出事了。”


萧茉叹了口气,坐了起来,扶着前面的椅背探头往前面看去。


这是条小路,原本萧茉回家是不用从这条路走的。


但时祁就住在这条路尽头左转的小区里,她晚上在这个路口停一会儿,车灯可以照亮时祁转弯后那条很窄很黑的路。


她也可以趁这个机会,看着时祁的背影一直走到小路的尽头。


平时晚上这个时间,这条路上人很少,只有零星几个高三晚自习刚放学的学生。可尽头不知道发函恶搞了什么,路口围着好几个人。


萧茉眯着眼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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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会儿,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方肃天吗?”


萧茉原本都已经忘了有这么个人,上次谭宁宁提到了一次,她才又想起这个名字。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十来个人全都聚在一起,围成一圈,低着头看。


萧茉拉开车门,司机叫住她:“小姐,我们只有两个人......”


萧茉轻松地笑笑:“用不上两个人。”


她跳下车,“你知道吗陈叔,有的人一个可以顶十个人,有的人只能顶半个,有的人连十分之一个人都做不到。”


“我现在是一个人,但算上很多身外之物,就能算一百个人了。”


司机不是很懂她的话,担忧地看着她。


萧茉几步跑过去,站在人群后喊了一声:“喂!”


十几双眼睛回头。


“萧茉?”


方肃天原本站在人群中间,满脸怒意。看到她,忽然像变脸一样,向她凑过来。


“你怎么在这?”他往后摆手,几个人熟练地挡住了什么。


萧茉笑着,用手指在他胸口上点了一下:“我不在这,怎么能见到你呢?”


方肃天这几天没敢去找萧茉。他真有点怕她。


他家在南江有头有脸,总有人给他善后,所以格外蛮横,只有在几个他想去巴结的人面前还装一下。


和萧茉比,他家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自从他高一知道了萧茉的家世,就不时地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他还听说,萧茉似乎对帅气的男生格外关注。


在她眼前晃悠两年后,终于引得她注意了。只是上次,他欺负一个班里的女生被萧茉看见,她就再也不来找自己了。


就连她当着那么多人面往自己嘴里塞卷子都能硬生生地忍下来。


萧茉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往人群里看去:“你们这么多人,这是在干什么?”


方肃天人长得偏清秀,又高又瘦,对大多数同学还算亲切。


他用自己的身子挡住萧茉的视线。


“没什么。”


“让开。”


萧茉盯着他眼睛,手拨开他。


他仍然要动,但萧茉死死地盯着他。


这回他没再阻挡。


萧茉一路拨开人,来到圈中间,这才发现一摊被散落一地的书。


书包被扔到一边,一个女生跪坐在中间,头深深地埋在胳膊里。


地上卷子本子到处都是,上面被墨水浇湿。


萧茉踢了一脚旁边的玻璃墨水瓶,“真热闹,我还以为你会改。”


方肃天有点紧张,贴近她:“你别误会,我也是刚到......”


他指了指后面几个人:“我正准备让他们都散开呢?”


萧茉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这些平时为你马首是瞻的人,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强行欺负一个和他们毫无关系的女生。”


这太胡扯了,方肃天硬着头皮点头。


“行。”萧茉拉起女生:“你说,他们为什么为难她?”


方肃天没回答。


萧茉:“我替你说,因为上次我因为她远离了你,你就迁怒她,是吗?”


“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被欺负的是你,你又该如何自处?”


方肃天还想否认。


萧茉伸出手,指着他:“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好再说。”


方肃天瞬间定在地上,闭着嘴偏开口了头。


“我最后一次给你留面子,从今天后,你后面那些人都会听我的,但凡让我知道你欺负别人,她现在的样子就是你的每天。”


“你应该知道,我做的到。”


“我知道了。”方肃天咽了下口水,回道。


她拉着女生,一脚踢开地上乌糟糟的一堆,将她推到车边。


女生站在车门口,回头看萧茉的眼神湿润而苦涩,她摇头拒绝:“我身上......都是钢笔水......”


萧茉拍了拍她:“没事,我就喜欢闻墨水的味道,上去吧。”


女生说话有点迟钝,她又转眼看向地上:“我的书......”


萧茉:“明天我会再给你拿套新的,别担心了,我先送你回家。”


萧茉笑了下:“你回去晚了,爸妈会担心的吧。”


女生想到父母,开始抽抽嗒嗒的。


萧茉将她推上车,又远远地指了方肃天一把以示警告,然后跳上了车。


司机问了女孩地址,车重新启动,飞快地开走了。


方肃天自认倒霉,每次做点坏事都被她碰上。


“天哥......”旁边人开口,方肃天恶狠狠的一眼抛过去,吓得他闭上嘴,带着另几个人走了。


“等会儿,”方肃天叫住他:“她回家不是走这条路,你去问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好,天哥。”


人群散尽,没有人注意到,时祁就站在不远处,路灯后。


放学后,他走出很远才发现萧茉没在身后,他转回头去找,却吃了一肚子尾气。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然后大步地往家走。


所以他比萧茉还早一点到了这个路口。


隔着很远他就猜到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他从另一幢楼前绕了过去。


世界上倒霉的人多了,他没有时间去管,也不想去管。


被欺负了,就应该拼上自己能拼的一切和他对抗,否则也就只能忍耐。


帮她一次两次,治标不治本。


就好像他的困境,也不会有人出面替他承担。


可就是这个时候,萧茉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