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晋大苹果

第一二七六章 强势

……

四更时分,卞范之回到了石城。他第一时间便前往桓玄住处禀报。桓玄睡得正香,但卞范之径自入内叫醒了他。不受限制的出入桓玄居处,任何时间都能见到桓玄,这恐怕是卞范之独有的特权了。

桓玄颇为意外,今日傍晚卞范之才出发,怎么四更天便回来了,回来的也太快了。要么便是事情太顺利,要么便是压根没谈成。

卞范之迅速的将情形禀报了一番,桓玄听了之后,颇为愤怒。

“好胆,李徽怎敢如此?视我如无物么?他既然敬酒不吃,那便给他些教训。范之,你说呢?”

卞范之沉声道:“郡公莫忘了大事,和李徽火拼,终究是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走这一步。还是得想想办法才好。”

桓玄皱眉道:“他既已经拒绝了提议,还能如何?”

卞范之道:“李徽也并没有把话说死。其实易地而处,南郡公认为他是轻慢了我们,李徽岂不是认为我们也没有诚意更无善意。想那李徽二十多岁便青云直上,牧守徐州,独霸一方,也是一方豪强,自然自视甚高。他尚不知和我们交恶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其东府军实力摆在那里,不可小觑。我们可不能和他一样,因为冲动而坏了大事。目前,攻入京城乃是头等大事,南郡公认为然否?”

桓玄沉声道:“我自然不愿坏了大事,可他执意和我作对,我能如何?三郡之地,扼守大江水道,岂能为其所据?被李徽控制住后方水道,我大军前出京城,岂非有极大隐忧?”

卞范之点头道:“郡公所言极是。我想这一点李徽心里也是明白的。我猜想他之所以不肯答应我们的要求,也许是因为之前的事情。郡公,他最后提出了一个条件,便是让我们将刘裕的人头送去,表达诚意之后方愿意继续商议此事。我想……这或许便是他觉得我们没有善意的地方。若我们将刘裕的人头交给他,或许便有转机。”

桓玄厉声喝道:“决然不可。要我杀刘裕,岂非要我自断一臂?刘裕叛逃徐州确实不错,但他投奔的是我们。我怎可依他之言杀了刘裕,叫我如何立足于天下?更何况,我大军火器乃刘裕制造,我正需要他的助力,杀了他,于我有极大坏处。此事断不可为。”

卞范之耐心的等到桓玄说完,这才轻声道:“郡公行事,当以大局为想。其实刘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知的火器之秘。刘裕此人……其实未见得忠诚于郡公。这两年来,他多次拒绝交出火药配制和火器制作的药方和蓝图,不容他人染指,这便是其私心所致。郡公对此不也是极为不满么?他知此秘,却不肯献出,显然是借此要挟,拥秘自重。他知道那是他的本钱。可如果我们得知了火器制作之秘,他的生死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他虽有些手段,作战也有谋略,但我们荆州军中猛将如云,比他强的也很多,也算不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至于说天下风评,那又算得了什么?成大事者,岂能在乎他人的言论?只为目的,其他无涉。”

桓玄皱眉道:“依你之见,难道杀了刘裕不成?”

卞范之忙道:“不不不,在未得火器之秘之前,不能杀他。得先令他交出秘密,才可行事。”

桓玄冷笑道:“他若肯交出来,早就交出来了。他是铁了心不交出来的,恐怕就算拿了他,拷问于他,他也不会交出来。此刻逼迫于他,恐怕反而不美。”

卞范之点头,缓缓踱步道:“这些事我路上都想好了。刘裕软硬不吃,确实棘手。也许直接叫他交出秘密,他反倒会生疑,也不会答应。他对我们已经有了戒心,。或许,得想想办法通过其他的手段令他交出秘密。”

桓玄道:“什么办法?”

卞范之道:“那刘牢之……倒是殷勤的很。他主动和郡公说了不少李徽的事情,显然是想要主公信任器重于他。他和刘裕结义为兄弟,若他肯帮忙套问,也许会成功也未可知。”

桓玄沉吟不语。确实,刘牢之近来殷勤之极,常来求见,谈及李徽故事,让桓玄对李徽多了不少的了解。他很显然是希望得到桓玄的赏识的。作为一名降将,他需要这种认可。

不过桓玄对他并不放心。

“刘牢之这等三姓家奴,岂能重用?我最厌恶这种不忠之人。他和刘裕既结为兄弟,又岂肯帮我们套问?一个不好,他若告知刘裕,岂非弄的满城风雨?”桓玄说道。

卞范之低声道:“还是那句话,成大事者不能以个人好恶行事。刘牢之虽是背叛成性之人,但若有可用之处,为何不用?郡公要的是成就大事,不必为情绪好恶左右。况且,火器之秘我们终究要弄到手,难道要被刘裕所挟?我认为,不妨一试。刘牢之急于取得主公的信任,他能背叛其他人,为何不能背叛他的结义兄弟?郡公相信我的判断,我何时判断有误?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事着想。也许李徽真的是因为刘裕之事才对我们生出敌意,以刘裕人头,换取大军顺利进攻京城,有何不可?若郡公觉得受辱,将来拿李徽的人头祭拜刘裕便是。”

桓玄本来是个极有主张之人。但是,卞范之自从跟随自己以来,算无遗策,出了不少气力。自己今日的局面,卞范之谋划有功。因为卞范之的优秀,桓玄自己都不怎么爱动脑子了,甚至有时候产生自我怀疑。

眼下见卞范之出了这个主意,桓玄心中觉得似乎不妥,但又觉得可以一试。无非便是刘裕一个人头罢了。若能得知火器之秘,刘裕确实没什么大用。自己也不能长久的受制于刘裕。

“范之,我只是怕这件事得不偿失。我总感觉,李徽不至于因为刘裕之事便如此强硬。这只是他的一个借口罢了。他知道我们不肯杀刘裕,故而以此刁难。又或许,他知道刘裕不会将火器之秘告知我们,杀了刘裕便让我们的火器无法发展,削弱我们的实力也未可知。我心里的想法还是,不如攻之。即刻下令,明日一早便进攻。水军战船即刻将我大军运载过河,之后水陆并进,攻克枞阳舒城,驱赶走李徽。也许东府军只是徒有其名,一触即溃也未可知。”桓玄还想做一些挣扎。

卞范之沉下脸来,缓缓道:“郡公,若不以大局为重,只一心征伐,则后患无穷。京城内外,尚有司马道子十几万大军。现在又要同李徽交恶,我怕郡公是进不了京城了。郡公既然无做大事的意愿,我们又何必在此驻留?数十万将士在寒冷凌冽之时风餐露宿,所为何来?不如退兵,一样可保江州荆州西北之地。”

桓玄忙道:“范之何必动气?你觉得要那么做,便依你就是。但是决不可将事情弄糟糕。同时,我也要准备进攻事宜。一旦达不到目的,便发起进攻。我答应你,先以小规模兵马突袭,试一试他们的防御是否稳固。一旦得手,则大军猛攻一举攻克。实在不成,再做计较。”

卞范之点头道:“便依郡公之计。实在万不得已,那也只有行下下之策了。我命人去叫刘牢之来,主公要表现的待他器重,不要着相了。让刘牢之有如沐春风之感,方可令他死心塌地为我所用。”

桓玄沉声道:“如你所愿便是。”

卞范之长舒一口气。他很自信自己的计划安排,同时也很高兴能够再一次的让桓玄同意自己的计划。在他的心中,其实和桓玄之间也有着一层博弈。他需要桓玄无条件的相信自己,体现自己的价值。自己在将来能否发挥更大的价值,便在于此刻的调教和规训。桓玄的表现再一次证明了自己服从性规训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