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嫉贤妒能诛杀忠良
皇帝面露难色,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他是想寻个理由处置了葛家,却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而重责,否则只会落下暴戾之名,于是他故作宽仁:“爱卿这是喝多了,朕怎会因此苛责于你?”说着又吩咐彭慧:“让人扶定国公入座,赐醒酒汤。”
几个太监宫女要扶他们夫妇入席,但葛含章却是泪流满面,不愿起身,朝皇帝沉沉叩首:“陛下啊……微臣请求……”
他哭得哀恸,认真道:“臣的小女元徽自幼娇惯……不懂事,若是哪里触怒了陛下,求陛下……不要苛责!”
一听到葛元徽的名字,众宾不敢言语,只无声地交换着眼神。
葛元徽是如何入宫的,朝中多少有所耳闻,只是皇家的说法是,她得幸于皇帝,而被赐了位份,留在宫中伺候圣驾,没有人敢胡乱猜测其中的隐情。
但葛元徽年纪轻轻,又家世显赫,怎会主动愿意给已经年迈的皇帝做妃妾呢?纵然从前犯过傻,但说起来,到底是让人惋惜的。只不过,当然没有人敢表露这种惋惜,只能心照不宣地统一口径:是陛下皇恩浩荡宠幸了葛元徽,此乃葛元徽和葛家的喜事与荣耀。
至于葛元徽的恩宠,想必是没有的,否则便不会只停留在贵人的位份,也不会在入宫后不久,就对外宣称得了病,被留在宫中养病,连今日的宴席都未能出席。
但见葛含章泣涕涟涟,似乎是真的要给葛元徽求情,但似乎又像是在给葛家求情,众目睽睽地以昔日的从龙之功,请求皇帝高抬贵手放过葛家一马。
而皇帝也不好当众驳斥,毕竟葛含章只是求皇帝善待葛元徽,而并未点破,若是皇帝的反应太过,反倒显得是皇帝不体恤扶持自己上位的旧臣,要寒了其他臣子的心。
坐席中,顾世崇蹙眉看着这一切,隐约觉出有些不对劲……尤其是看到顾世英还好端端坐着,没有半点毒发的迹象,心中愈发不安。
此时,皇帝眼底寒了几分,似对于葛含章十分不满,但面上还是笑道:“爱卿放心,顺贵人是朕看着长大的,朕如何舍得苛责?顺贵人贤良聪慧,伺候得宜,朕很是满意,正准备年后晋一晋她的位份,爱卿亦是朕的肱骨之臣,朕亦让人备下了赏赐,待宴席散去,便差人送至定国公府。”
葛含章的掌心贴地,姿态恭敬,但薛执宜和霍无忧的眼里,此刻的葛含章身体几乎已经到了极限,此刻已是极尽忍耐。
桌下,薛执宜与霍无忧十指交扣的手因为紧张而握紧了些。
闻言,葛含章缓缓抬起头,眼中热切:“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臣与陛下年少相识,忠心追随,幸得陛下厚爱,让臣想起了昔日,陛下知晓臣素爱佳酿,便常赐酒给微臣,臣感念至今,望得陛下赐酒,臣也好自罚三杯,以请今日搅扰陛下之罪!”
皇帝只想堵上葛含章的嘴,一个成天琢磨如何摄权夺位之人,演的什么忠心?
他举起酒杯:“朕与爱卿君臣之间,本该同心同德,共治大雍江山。”
说罢,他示意彭慧,彭慧便让人为葛含章斟酒三盏,葛含章举杯,一一喝下。
身侧,葛夫人的眼中已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悲怆,这样的神色被顾世崇瞧个正着,他心头一跳,瞬间,脑中闪过一个猜想……
他骤然起身:“父皇……”
话音未落,就见葛含章拿着酒盏的手一软,金杯当当坠地,冷不防……一口污血便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公爷!”葛夫人的声音撕心裂肺,众人更是愣在原地。
薛执宜与霍无忧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她猜对了,葛含章识破了顾世崇的打算,知晓他们想毒死九皇子嫁祸给葛家,好让皇帝出师有名,让他们葛家罪状确凿,意识到皇帝的杀心已然到了如此地步,也意识到了葛家要么反要么死的结局,于是葛含章决定他用自己的性命嫁祸皇帝,这样远在月岭关的葛家人,就得以“皇帝嫉贤妒能,滥杀忠良”为名起兵。
皇帝也惊得站起了身,还是彭慧先反应过来:“传太医!”
只见葛夫人扶着葛含章的身子泪流不止,葛含章颤颤巍巍着看向皇帝,眼中尽是惊愕与悲凉:“臣……得陛下赐酒,谢陛下……圣恩!皇恩浩荡,臣感激不尽……葛家世代忠良,求陛下宽……恕!”
说着,便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公爷!”葛夫人竭声痛哭,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怒视着皇帝:“陛下!夫君效忠陛下多年,几个孩儿更是在边关抵御北狄,我儿葛靖阳亦为大雍而死,陛下为何赶尽杀绝!”
没等皇帝辩解,她便起身,决绝道:“陛下疑心葛家,臣妇无话可说,唯有了却这条性命,以全葛家忠烈之名!”
她说罢,毫不犹豫撞向大殿的梁柱。
随着一声头骨碎裂之声,葛夫人鲜血迸溅,倒在了殿中。
麟华殿瞬间惊叫连连,甚至有些胆小的被当场吓晕了过去,尤其是九皇子,面对此番变故,怔愣了很久才,才木然地昏厥过去,被太医署赶来的人忙不迭带下去医治了。
皇帝第一次觉得自己百口莫辩……他真的没有赐毒酒给葛含章!他怎么会当众做这种蠢事!
面对惶惶不安的众臣,他想解释,但又觉得自己是皇帝,凭什么向臣子解释自己没做过的事?这简直太荒唐了!
忽而,一个声音在大殿外响起。
“陛下!陛下!臣妾求见!”
皇帝的面色更黑了几分:“何人喧哗!”
太监来报:“禀陛下,是顺贵人,说她知晓是何人毒害的定国公。”
葛元徽?皇帝讶异:消息这么快就传到葛元徽那了?
这件事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需要细查,但既然葛元徽有话要说,传上殿来也无妨,尤其是这种时候,人人都以为他赐死了葛含章,若再冷落葛元徽,更要让人以为是他对葛家不满,更坐实了他的滥杀之名。
他冷声:“传。”